课桌第三道刻痕加深时,我正用美工刀削尖第六支铅笔。木屑雪花般落在泛黄试卷上,盖住了那个用红笔画的猪头。后桌男生踹椅子的力度精准如钟摆,每半小时一次,震得铁质笔盒发出癌症病人般的咳嗽。

第一章:锋利的棱角

那时候我的校服口袋总藏着图钉。当隔壁组胖子第五次”不小心”撞翻我的午饭,我默数着他回到座位的步数,在第三步时弹出那枚银色小刺。他抱着脚踝嚎叫的模样,像极了老家过年待宰的公猪。班主任的指甲陷进我胳膊:”以暴制暴只会招来更多暴力”,可她没看见我锁骨处的淤青正在校服领口下溃烂。

办公室罚站的下午,阳光把奖状墙晒出胶水味。我盯着”文明班级”铜牌上的倒影,里面扭曲着一张张嬉笑的脸。直到班主任把戒尺拍出裂痕,才惊觉自己把橡皮擦抠成了月球表面。

第二章:沉默的茧房

​ 梅雨季的清晨,我在操场角落埋掉了所有图钉。青苔顺着指缝爬上手腕时,后颈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——有人把吃剩的雪糕筒扣在我衣领里。这次我没回头,只是更用力地把生锈铁铲插进泥土,仿佛能挖通通往地心的隧道。

走廊公告栏每月更新”心理互助之星”照片,我的背影总在取景框边缘模糊成灰调。心理咨询室飘出的薰衣草香里,我数着墙纸上的鸢尾花图案,直到老师叹气的声音与空调杂音融为一体。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正在雨季疯长,而我缩在藤椅里,把自己折叠成一张被揉皱的请假条。

第三章:锈蚀的春天

​ 转机出现在某个停电的晚自习。当那个总撕我作业本的女生摸黑经过时,我伸出左脚。她栽进卫生角的瞬间,拖把桶发出教堂钟声般的轰鸣。月光突然穿透云层,我看见三十年后的自己正站在时光尽头摇头。

​ 第二天清晨,我在她抽屉塞了创可贴。她撕开包装时的表情,像在拆解一颗定时炸弹。午后的生物课上,显微镜下的草履虫突然幻化成缩小版的我们,在玻璃片上徒劳地相互冲撞。

毕业典礼那天,我在储物柜发现匿名纸条:”你眼里有把生锈的锁”。礼堂放飞的气球中,有个写着歪扭的”对不起”。我握紧口袋里那把陈年图钉,金属锈味混着掌心的汗,竟酿出了奇异的酒香。

​ 如今路过中学校园,总会在围墙外停留片刻。爬山虎掩映的旧课桌上,不知是否还留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。偶尔在深夜整理旧物,当年埋图钉处挖出的鹅卵石正在月光下闪烁——原来最坚硬的棱角,早已在时光里包浆成温润的琥珀。